第十五章 沙漏倾(三)
2005年11月17日,下午1:42,Wesker内华达工厂内某处
与你的承诺不同,你差不多花掉了九分钟时间才到碰面地点,眉角冷汗直流。你的面颊依然在跳动,膝盖酸痛,僵硬。尽管这样,你再次看见他时,笑容依然抑制不住地从脸上蔓延开来。他在你下方的一条天桥上,靠着一座瀑布旁的金属塔。相对于其他瀑布而言,这座或许不怎么打眼,但是它经人工增强的白色激流中蕴含的巨大冲力着实令人叹为观止。阳光在水柱中间舞蹈,向几米外的天桥上投射出七色彩虹。再往下是一座大型水库,隔着厚厚的混凝土水坝与瀑布相连,深不见底。若干红色水车位于瀑布末端,有秩序地吱嘎转动着。透过震耳欲聋的噪音,Leon还是分辨出了你的黑靴敲击地面的声响。你跳下梯子,落上他那层的天桥。他的表情既恼火又轻松,貌似对你生气。他回身跑向你。你在通道中央与他相逢,立刻就注意到他前额上一片淤青,脚步也有点瘸。可他抢在你发问之前就开口了。
“你居然跑到Max跟前去了,”他摇着头,紧紧地抱着你,“简直不敢相信。我联系上你之前就在监视屏上看到了你。你的所作所为是我见你做过最愚蠢的了。差点让我犯心脏病。”
他将脸埋入你的秀发,嗅着你的气息,你笑得更明媚了,合上双眼:“我只想确保你在注意我。”
“从什么时候开始,你得做那样的事儿才能引起我的注意?”他大笑,手指穿过你的发,“我真高兴你逃出来了。”
“你只为这件事儿感到高兴么?”你低语,取出光盘。
“你拿到了?真了不起!上面的东西全么?”
“Wesker所有的联系人,供应商和线人。都结束了,Leon。我们拿到它之后,Wesker没几天好日子了。”
你举起光盘给他看,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。你也想笑,可是下巴疼得不行,全身都在发抖。Leon伸出一只手,温柔地捧着你的下巴。
“Ada,”他他叹息,“让我看一眼。”
你后退:“没关系。没你脸上的伤重。”
“我回来路上撞见了几只终结者,”他轻松地耸耸肩,“把它们都解决了。估计除了中心枢纽里锁着的那几只,不剩多少了。”
你望向他,沐浴在他的爱意中:“谢谢。”
他后仰了下,莫名其妙地看着你:“为了什么?”
你踮着脚,圈上他的颈,指尖摩挲着他的皮肤:“为你的陪伴。”
Leon微笑着,好像想调侃你,或为他的不离不弃而欢喜。你你确实需要他在身边,现在他终于能肯定了。不再有秘密,不再有迷雾重重的真相。你脑海中一个声音叹着气,警告你,这本应令你恐慌,令你无处可躲,令你身处下风。难道这不应该是经历惧怕已久的事情时,理应发生的么?然而,你感觉良好。你的世界并未因此坍塌。相反,在你眼前的是全新的世界。Leon懂得。他明白,你承认需要他在身边有多难。他清楚,像你这种人流露私人情怀有多不易。最重要的是,他了解,这貌似你有机会和勇气时,对他做出的最重要的承诺。想要他是一回事,需要他则远不止如此。需要是永恒的,不是你与他仅剩的几个月时光。所以他到底未做机智的回答,而是低头向你微笑着,如同你是他一生最大的骄傲。
“我的荣幸,”他回答道。你们走向出口。
你们肩并肩地在桥上走着,两手紧握。谁主动的?你不清楚,也不在意。过程如何并不重要,关键是这样的结果:只要你们在一起。
天桥尽头的高大铁门是唯一的逃生路线,可不幸的是,你们到跟前发现它紧闭着。你恼火地朝Leon蹙眉,指指身后的大楼。
“我们也许能在周围找到另一条路,”你建议。
“或者在下面,”Leon靠着扶手,开始计算着,“你抓钩枪上的绳有多长?”
“不够长。而且,它还在实验室里。封锁开始后,我根本没机会去拿,”你答道,“我们可以通过里面的电脑系统解锁大门。”
“或者从塔里,”Leon指向最近的一座锈蚀的金属建筑。
“我们一起找找看,”你点头同意。
你们正要开始探索,一声高分贝的噪音划破空气。你看向头顶上方最近的一座满是扩音器的金属塔。
“真感人啊。看见你们俩在一起,我的心都化了,”一个粗粝、嘶哑如沙漠的嗓音自广播系统传出,声若惊雷,盖过了远处的瀑布轰鸣。听起来不男不女,更像是暴风雨中的雷鸣,抑或动物的咆哮。
你们疲惫地相互对视了一眼,谁还没来得及出声,那声音再次响起:“你就这样走了么,都不和人家道别,Ada?”
你盯着声源,手掌攥成拳,指甲掐入掌心。“你是谁?”你喊道。
“你都知道答案了,还有什么好问的呢?这可真让我受不了,”那声音憎恶地回答,怒火让它更低沉、晦涩。可是令你寒毛直竖的不是那语气:而是藏于非人声之下的软糯的俄罗斯口音。“你很清楚我是谁。”
“Max?”你难以置信地说。
Leon皱眉:“我以为她已经…..”
“我也是,”你打断他,“想得太美了。”
“大Boss总得死好几回,”他掏枪。
你按住他的手:“别,Leon,你必须先关上安全系统,好和组织碰头。我来对付Max。”
“什么?”他扳过你的脸,“你在逗我吗!你不能自己来!”
“我不得不这么做!我需要你去开门,跟组织通报情况,”你把光盘递给他,“拿着。以防万一,这东西离Max越远越好。交给Shaw特工。”
他犹豫着,接过光碟,放进口袋:“咱们或者一起追Max,或者就什么都不做。我们说好了的!”
你闭眼,深深地吸入一口潮湿、温暖的空气:“她知道了三一公式。我不能放她跑了。”
“Ada。别这样,”他央求。
他目光强烈,比下方的白色激流还有力,几乎将你说服,将你拉回他身旁。他抓过你的手,可被你坚决地扒开了。你不能冒险放走Max。你不能让她逍遥于世间。你曾向Leon和自己保证过,今天做个了断。
“把你的手枪给我,”你要求道,伸出一只手。
他两眼无神,慢慢地够向枪套,把枪放入你手心:“他们一到,我就回来找你。你只要一直拖着Max,等着我们,行吗?”
你没有回答。你仅是点点头,转身,开跑。脚下节奏敲击的钢铁声是你耳中唯一的动静。你把自己的姓名,以及其他全部的认知统统埋在了灵魂深处。此刻无暇猜测,无暇后悔,甚至无暇顾及个人安危。这是你最后的行动。自你听到“工作”、“安布雷拉”、“Wesker”同时出现以来,游戏的决定性举动。你不会退缩,若你后退,所有人都会输得一干二净。Shaw,组织,CIA,Leon。
你务必明白,务必接受。此时此刻你必须理解。我并非离开你:我在倾尽所有,保护你。
你沉浸于自己的纷繁思绪中,所以并未意识到周遭发生的事情,直到你倒在地上,浑身都是尘土瓦砾,热空气炙烤着你的皮肤。伴随着雷鸣般的巨响,第二次爆炸又摇晃着走廊,掀起一阵灰尘和碎石。你的肩膀出血,脑袋生疼。你的眼里有沙,双腿打颤。你爬起来,摸向自己的额头。你把手拿到眼前,发现上面全是血。通向实验室的大门被金属及石块掩埋。无路可走。你得回到Leon那边。
空气中尘埃弥漫,你站起身:“Leon!”
你隐约辨识出一段距离外,Leon的轮廓,他挣扎着起身。可对你作答的并非他。
“你低估了我,Ada,”Max嗤笑,声音怨毒,“我不只想从这地方偷,我还要把它铲平!”
就在那时,你瞥见了对面石块中埋着的一个小包裹。然后,一个,又一个。C4。她在瀑布中藏满了C4。你咒骂着Max,又一串爆炸在建筑中响起。天桥在这股力的作用下咿呀晃动,其上的链条不断崩裂。你伏身,双手抱头,以阻挡扑面而来的火花和金属。忽然,你右侧的红色控制塔开始作响,钢铁支架扭曲断裂,好似身陷暴风。你倒吸一口气,躲开了。随着猛烈的撞击,塔狠狠砸在你身后的通道上,把平台割成两半,掉进下方的蓄水池。
你拼命冲刺,脚下的天桥也开始分崩离析。几秒内,脚下的地板塌陷,你蹬了一下,纵身跃向下一段桥。你够向结实的那段天桥,却开始下坠。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抓空,幸好被下面安全网似的绳索兜住。你死死握住锁链,但依然能感觉到它从你汗津津的指缝中慢慢滑脱。下方的蓄水池中已经燃起了几团火焰,上方的天桥在爆炸的威力下摇晃。你知道,离下批火药点燃只有几分钟。你的双臂僵硬无力,肩膀处的血正沿着你的胸口汩汩而下。你微微转头,发现自己距天桥将近十五英尺。凭你目前的伤势,在没有绳枪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办到,落水的存活率可能还稍微高些。
“Ada!”
你听到Leon的声音,本能地抬起头。他跪在你上面,双手把着天桥边缘。
“Ada,我拽你上来。”
“Leon,”你用最大声音喊着,可你的胸口因劳累过度而发紧,“出去。快走吧。把盘交给组织。”
他对此十分恼怒:“我这就下去帮你。”
“它撑不住咱们俩人!”
“你就不能消停五分钟,别跟我争?”他语调轻松,但眼神强硬。你知道他一定会跟着你爬下去的,不论你同不同意。
你做了个鬼脸,远处一场爆炸震动着天桥,带下新一波沙土和火花。你对Leon的固执,他的英雄主义,他的使命感气得要命。你对所有他身上让你一见倾心的特质都感到恼火。但这是你面临的选择,不是他的。或者说,七年前,在浣熊市,同样是你做出的选择,而不是他。你望向下方的水面,准备放手。
“不!”Leon喊着,从你的眼中读懂了你的意图,“不要再来一回了!你敢,Ada!我发誓,你要是松手,我就跟着你跳下去!我不是在开玩笑。别再这样对我了!”
你抬头,为他视线中赤 裸 裸的心碎而颤抖:“Leon……”
“请别这样,”他轻声重复,够向你。
你艰难地咽了口水,朝他伸出手。你们之间的距离在缩短,你差不多能碰到他了。你闭上双眼,急促地呼吸着。你向时间,向每一种冥冥之中使你与他相遇的力量疾呼。你只欠一点运气。你的指尖碰到他的,他温暖的手掌仅在几寸之外。就在那一瞬间,通道震荡,他的手从你掌心被抽走。一场横穿天桥的爆破朝你们扫来飞沙走石,你将脸埋在手中,紧紧地握着绳索。第二次爆炸就发生在几米以上,它的热度舔过你的脸庞,令你窒息。你右侧的手臂和身体刺痛着,几乎被烤熟。
“Leon!”噪声渐弱,你尖叫着,却得不到他的回应。
Leon。不,不。求你了,别。
你盲目地四下张望,可是断裂的天桥上只有你一人。下方空空荡荡,未见烟尘从水面升腾。片刻后,你意识到,Leon必然也在那里,在下方。他当时恰恰处在最后一波爆炸的范围内。他不在这里了,他受伤了,他……恐慌如野火燎原,你来不及细想,放手,跃下。下坠时,你紧紧蜷成一团,落水前深深吸入一口酸酸的空气。
蓄水池冰冷无比,水面夜色般漆黑。你努力与将你拽入那无尽黑暗的力量抗争着,肩膀剧痛。你却十分感激它,这意味着你从下坠中活过来了。你用力一蹬,冲向光源。你出水后,发现自己被困在掉下的一段天桥中。你抓住了半截露出水面的金属结构,躲避着头顶危险地晃动着的电线。你大口喘着气,喉咙中还呛着水。你的鼻梁疼痛,两眼泪汪汪,但你仅仅是用力甩了甩头,扫视着任何他的迹象。你把头发从眼前拂开,再次呼唤他的名字,声音却被上方的爆破声和远远的瀑布声盖过。你拖着自己疲倦的身躯,又开始搜寻他。你的长裙在腿边摇曳。
“Leon!”你见他仰面朝天飘在水中,躯干随着水流轻轻摆荡。
他在蓄水池另一端。你立即潜入水中,从大片金属下游过去。你游动时,身体犹如刀割。他的脸严重烧伤,浑身是血,双眼紧闭。你搞不清他是否还有呼吸。你轻声念着他的名,没有应声。你颤抖的手摸向他的脖颈一侧,感到了他微弱的脉搏。你环住他的胸,拼命地游着,终于把你们两人都带上岸。你隐隐察觉,空气再次凝固。爆炸终于停下了,破坏已经完成。尽管空气燥热,你还在发抖,跪倒至他身旁。
“Leon,回答我,”你用力推挤着他的胸膛,手上沾满了他的血。
你不知道他的肋骨碎没碎,但这个险你必须冒。他的呼吸已经停止了。他的右半边脸、脖子和肩膀严重烧伤,你凑近之后看到他身体中嵌着若干金属碎片。你的手指跃跃欲试,想把它们取出来,可你明白,这只会加重流血。
“求你了,Leon!别这样!加油啊。”
你俯身,掰开他的嘴,吹入空气。他的胸膛鼓起,你退后。你双手交叠,在他胸口挤压了三次。他忽然在你手下扭动,猛咳着,吐出鲜血。你松了口气,给他翻身,以便他呕出积水。他的胸口又起伏了一回,蓦地睁开眼,再次喷出一口血。他疼痛地叫着,本能地摸向被灼伤的脸。
你抓住他的手:“Leon,看着我。”
他深深呼吸,眼珠转向你:“Ada…..发生了什么?”
你与他十指相扣,紧紧地握着他的掌心,关节泛白:“躺着就好。组织马上就到,他们会帮你的。我保证。你要留在我身边。”
“我的……我的手好冷,”他颤抖着低声说,“它们不该是……这么冷的。”
“我知道,亲爱的。看着我,”你回答,弯腰,吻了吻他的额头。潮湿的,冰冷的额头。
“Ada……我觉得我不能……”
“不对。你可以做到的。求你了,Leon……”
“我猜……我猜……这就是总和你争的下场,”他呢喃着,露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。
“现在可不是装聪明的时候,”你柔声说,“再过一会,组织就找到我们了,他们会帮到你的。”
他们他 妈到底在哪儿呢?
“Ada……他们什么都做不了。我的肋骨折了……出血太多。太迟了…..”
“停下!”你喊道,“别。我命令你留下来!你不能现在离开我,事情还没结束。求求你!”
他微弱的呼吸放缓,嘴角不断溢出的血块迫使他张开嘴,获取空气。你将手心抵在他胸口,绝望地探查着他的心跳。泪水注满了你的双眼,虽然你努力将其眨去,它们还是缓缓流下你的脸颊,落上他的胸膛。虽然你在乞求,在祈祷,在计划,你恍然悟道,自己竟如此懦弱。不论是你逃离他,还是直奔自己的毁灭,你终究明白,自己的行为不过是意图避免这个瞬间。一个你从未想过此生亲眼目睹的瞬间。视线与他相交,你意识到他知道了什么。他挺不过去了。挺不过这次。挺不过此时。你试图平静呼吸,充实你瓦解的自制力,但是你的训练,那些反复练习,反复试验和不遗余力的方法现在全都背弃了你,沉入深渊,只剩一片萧索。你想尖叫,想哭泣,想质问他为什么这样做,为什么一次次地跟着你。为什么他拼命救你,却在最后毁了你。
事情不该是这样的。他 妈 的!你本该放开我的!
“对不起,”Leon小声说,他看向你时,蓝色眼眸几近阴霾的灰,“对不起,我不能……遵守承诺……陪你到最后了。”
你狠狠地咬着下唇,拼命摇头:“那已经没关系了。不重要了。”
“很重要,”他把你的手拉向自己的唇,“对我来说……很重要。因为……我爱你。我……一直都是。”
你不由自主地颤抖,透过泪眼朦胧,低头看着他:“我那么爱你,Leon。那么爱。”
你屈身向前,与他前额相抵。他短促的呼吸拂过着你的唇,双眼轻轻闭上了。内心深处,你清楚,自己再也见不到到它们。有生以来第一次,无可挽回的失落攥住了你的心。你睁眼,温柔地把他额头上的金发拨开,吻上他的嘴唇。他柔软的双唇和平时一样地张开了,你的灵魂开出一朵愉悦之花。可是,你感到,他的爱已然渐行渐远,变作镜子彼端的回忆。你每每紧闭双眼就会瞥见,却再也触碰不到。
你抬起头时,发现他嘴角的弧度弯成鬼魅般的笑。
“你怎么猜到我的遗愿?”
微笑在你的脸上一闪而过。你紧紧地抓着他的胸口,试图阻止最后一口呼吸溜走。时间流逝,你就那样守在他身旁,期盼着再一次呼吸,再一个词语。你漫无边际地幻想着,自己就呆在这里,呆在他身边,度过最后的时光,是不是也会感到幸福。大颗眼泪滴到你的黑色晚装上时,你忽然意识到,自己已经很久没哭过了。上次,还是六年之前,看着镜中腹部的一道长长的伤疤。此时此地,你在为另一道,比之前那道要深重得多的伤口而哭泣。你仰头长啸,泪流满面,声如女妖,直冲九霄,撼动大地。你把头埋在沾满血迹的双手中,任凭那痛苦击溃。你厉声号哭着,倒向Leon的胸膛。你的哀伤与整栋建筑共振,令池水浸染悲痛与仇恨。是你心碎的声音。你遇见Leon的那一天,找到了自己的心。如今,它随他而去,只能如此,理应如此。
你疯狂地颤抖着,抬起手,抹走眼泪。你透过面前湿漉漉的发丝望向实验室。千重感想在脑海中穿梭:失落,愤怒,后悔。但其中分量最重的是恨意。忽然,森凉而纤微的冷静笼罩了你,仇恨腐烂入土。你感觉自己快倒下了。
你本可以阻止这一切的。你本该让Max几个月前死在哈萨克斯坦。此刻死去的人应该是她,而不是他。你从一开始就那么自私。你拒绝把任务排在第一。你允许他跟你来了。他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。一切都是你造成的,Ada!
你慢慢地,小心翼翼地从Leon的兜里取出光盘。你无法直视它,直接把它揣进了口袋深处。Max已经不遗余力地毁了你,你再不可能任她逍遥,自己狼狈逃脱。若要你为此而死,也在所不惜。你最后一次用指尖抚过Leon的面庞,随即坚决离开,向平台另一头的走廊跋涉。
重回主实验室的路上只见灰头土脸的通道,及空空如也的储藏室。你再次来到旷大的岩洞中时,空气冰冷,你战栗着。现在门开了,刺耳的警报也停了。没有生命特征,唯有岩壁上的影像在跳动。你从自己的枪套中掏出Leon的枪,步入大厅,发现屠戮已然终结。房间彼端的巨型等离子屏幕被从基座上拔起,摔成两半。曾经闪动、蜂鸣不已的电脑和机器一片死寂。箱子、叉车和凳子到处都是。病毒合成仪也未幸免于难。只有液氮和液氧罐安然无恙地伫立在房间另一头。
你缓缓地兜着圈子,在一堆木箱旁找到了Bianchi的两个手下以及他本人。他们满身的血,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。Bianchi的手无力地张着,死气沉沉的黑眼仁恐惧地看向天花板。你打了个哆嗦,因为你很清楚他临死前到底看见了什么。其他人在几米外,身首异处,开膛破肚。暴 君。是它干的。可它在哪儿呢?你猛地意识到这是个陷阱,寒毛直竖。在你计划下一步行动之前,就听到背后轻轻一声,你及时闪身,瞥见了一辆变了形的小型叉车砸来。你避开,躲在一堆较高的箱子后,肾上腺素和嗜血欲望在体内奔涌。叉车狠狠撞向地面,滑行着,直到墙边才停下来。你回头张望,看到一个身影一闪,消失在房间那侧一堆空汽油桶后。
“现身吧!”你挑战着,“还是你只想逃跑呢?”
一串粗粝的笑声在空旷的房间中爆发,“Ada,Ada,Ada,”Max吼道,“我才不跑呢。你看,我很怀念和你玩儿的日子。我很怀念你的那股难缠劲儿呢。”
你徐徐起身,追踪她的声音:“那就出来和我玩儿吧,看在从前的份上。”
“我还以为你不玩儿游戏了,”Max回答,随着你的接近,她的声音越来越洪亮。
“凡事总有例外。”
“你还想有几个例外呢,Ada?回到多少年之前,你还会接受这样的未来吗?你还记得我们用血签的合同吗?你就不应该去浣熊市,Ada,那个任务本该是我的!现在你可以补偿我了。”
“我可不是为了来加入你,Max,”你冷冷地说着,靠近空汽油桶,“而是来杀你。”
可是,被偷袭的反而是你。Max忽然从你身后冒出来,攥住你的脖子,把你离地举起数英寸高,你挣扎着。她毫不费力地将你抛到一边,你在她身后几米重重着地,膝盖撞向地面,倒吸了口气。
“你不过是个花瓶!”Max恶狠狠地尖声说道,“原谅我不在高跟鞋上招摇过市吧。”
你抬头,举起武器,却愣住了。
Max站在你面前,身体扭曲得看不出原样。她的头发都掉光了,仅有静脉裹着头骨。皮肤冰蓝,全身上下肌肉暴起。Bianchi的子弹在她喉咙间留下的洞还在,那下面则是一个更大的豁口。她的胸口大张,露出腐烂、空洞的心脏。她的金属假肢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大小远超正常腿的新肢,末端则为利爪。你认出了她皮肤的颜色,和其他一些特征。哈萨克斯坦的Alpha和Beta病毒的效果。没有其他解释。
你厌恶至极。于是举枪,朝她胸膛开了三枪。每次只能引起她的身体抖动,但她只是笑了笑,露出一口尖牙,眼里闪着愉悦的光。
“喜欢吗?”Max走向你,“来嘛,Ada!咱俩都是科学家。我可从来没考虑过拿自己当试验品,都是那头猪猡Bianchi逼的。我临死之前给自己注射了Alpha和Beta病毒。我想:“去他 妈 的!”谁说只有你才能愚弄死神?老娘还有什么可输的?”
你跳起来,盯着她:“好好享受吧。它不是永久的。我是过来人,我知道。”
你举枪,开火,可她只是抖了抖,笑容满面。
“这回是永久的,Ada,”她嘶嘶地说,冲向你。
你躲过她的一击,朝实验室那头奔去。你躲在一张掀翻了的桌子后,试图平稳呼吸。你的手又开始颤抖,挣扎着呼吸时,你感到熟悉的苦涩充盈于肺。
“Ada!你敢跑!”Max咆哮着踢飞箱子,疯狂地找你。
她经过之处,桌椅乱飞。她的力量既令人惊叹,又令人作呕。更糟的是,它时刻都在增强。就如同你以前目睹的生化武器,她的伤口也能瞬间愈合。远远地,你望见Bianchi的一个人横尸地面。你冲他爬去,从他冰冷的手中拽过重机枪。
“我苏醒时,Bianchi和他的人都死绝了,”Max骄傲地喊道,“我挺失望的,直到我发现,你漂亮的尸体并不在其中。不管怎么说,我就先用Wesker的小宠物练了练手。”
就在那时,你看到了一堵箱子墙后的暴 君的尸体。你潜行近了,发现它趴着,后背一个大洞。它的脊柱被整个拽出来了。你蓦地想到,Max真的只是在逗你玩。她比目前表现出的,要强大得多。机关枪好像不够。
“然后我在监视屏上看到了你和你那位特工,”她接着说,“他们总说,你有九条命。我现在才信。”
Max沉重的脚步声在桌子那侧停下了,你明白,她已经发现你了。你退后,准备机枪。Max用力抬起桌子,直奔你。你站起身,朝她胸口打光了一梭子弹。Max因疼痛而咆哮,退后。紫色的粘稠血液从她的胳膊、胸膛流出。但你还没来得急彻底将她驱走,子弹就没了。你低声谩骂着。枪没用了,你扔开它,掏出自己的手枪。可Max已经恢复,冲向你,眼中全是赤 裸 裸的恨。她敲掉你的枪,重重地一拳打向你。你闪身,猛地踹向她的腹部。她毫无表示,径直抓住了你的脖子。这次袭击的力度将你俩甩向墙壁,你的后背死死抵在墙上。你粗暴地踢打着,但她仅是收紧了掌心。你咽下一声叫喊,双手伸向她的手掌,试图挣开。她长长的黑色指甲掐入你柔软的皮肤,你绝不发出令她称心如意的尖叫。
“我曾经那么嫉妒你,”她在牙缝间低语着,朝你低下可怖的扭曲面孔,“你对男人的影响力,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你当牛做马的本事……”她凶狠地笑着,呲牙咧嘴,“我看到那个政 府特工身上发生什么了。真悲伤,但正好。另一个被你这红粉骷髅送入坟墓的漂亮傻瓜。”
你怒吼着,伸向自己的刀。握住刀柄,你抬臂,刀锋划向她的脸。一声钝响,它捅进了她的右眼。Max尖叫着,踢开了你。她颤抖着拔出刀,用俄语咒骂你。哈萨克斯坦的任务在你脑海中浮现,你捂着受伤的喉咙,跌跌撞撞地离开她,一个想法逐渐成形。
只有一次机会。拜托了,让它奏效吧。
你跑到房间尽头的气罐处,中途拾起你的抓钩枪。你转了个大湾,奔向货仓。死路一条。只有箱子,气罐,血。又一名Max的佣兵死在角落里,胸口是一个被暴 君撕开的口子。他死时必定是欲逃跑。你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,额头冷汗直流,指尖上干涸的血迹片片剥落,膝盖打颤。
“结束了,Ada。没有游戏了!”Max出现在你身后,你转向她。
你慢慢后退,直勾勾地盯着她。她的右眼窝是空的,令人震惊的白色眼球消失不见,徒留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。
“说得对,”你喃喃道,声音如冬季初雪般严酷,“再见了,Max。”
你举起绳枪,朝她开火。她躲开了,钩子挂住了她身后的一个罐。Max大笑:声音传遍整座建筑,墙壁上都覆盖着她冰冷的喜悦。
“这招不错,”她向你迈了一步,双手充满期待地抽动着。
她接近之前,你扣动扳机,向后一拉绳,拽开了她身后的罐子。一股液氮爆发,将Max包围,如凝固的云。她惊叫。你面色严峻地回想起低温对哈萨克斯坦丧尸的影响力,回想起它们是如何被保存的。Max在气流中挣扎,你再次动用绳枪,击中了另一罐气体,开启了它。Max又发出一阵尖叫,液氮云分开后,你看见她已失明,濒临崩溃。你疲惫地打着颤,能量和情绪已经干涸,与沙漠一同燃烧殆尽。但你还有足够的余量,再次举起手枪。你一言未发,瞄准,开枪。Max的左胳膊掉落地面,重生本领在冷空气的影响下彻底消失。你又开火,在她的胸前留下拳头大小的一个洞。Max愤怒地嚎叫着,被你无视。你又一次开枪,击中了她的腿,令她跪倒在地。她经历的疼痛不过是你所受煎熬的一个缩影。你向她走去,眼神黑暗而孔洞地望向她。她对你怒目而视,厉声嘶吼。你朝她的头骨中心来了一枪,徒留一滩骨肉碎片。Max的身体最后一次瘫倒在地。你看着她造成的一片狼藉,什么感觉都没有,唯有任务完成的零星满足。你从她身边走开。任务结束,你再无能为力。时间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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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热闹不嫌事大的max,以及后悔没有把max枪毙了的ada
作者应该就是故意制造这种追悔莫及的情节🤣
感谢分享 现在才发现这篇文 我到底错过了多少啊
原来想着能看到全文就死而无憾了,现在看完果然被文采、情节、篇幅、翻译和用心等等深深折服。(站主太太的经历也很传奇啊233)最后由衷的说你们不容易你们辛苦了谢谢你们。(我很幸运看到这里)
Timeless就是timeless。LA文看到现在真的没有能和timeless比肩的。看完那股后劲啊,久久不散。英文和中文版都非常好,同时拥有爱和才华才能写出和译出的文。
虽然说过好多次了,但是真的谢谢保存这篇雄文。隽永二字当之无愧。
我当年深陷LA久久出不来,很大程度就是因为这篇文,甚至也影响了我现在喜欢写虐的文or看虐的文
感觉第一到第三章间有点缺的部分啊,不过文章很好😭